“抑郁症让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。但我找回了自己。”

前段时间,韩国女星雪莉自杀离世的新闻铺天盖地。

姑娘今年才 25 岁,红颜凋零,香消玉殒,令人扼腕叹息。

上真人秀的时候,雪莉曾坦言患有恐惧症(应为抑郁症。而在两年前,和她同在 SM 旗下 SHINee 成员金钟铉也因为抑郁症,留下遗书自杀离世。

很多人对抑郁症患者有这样一种误解:

“你经历的事情,也不算什么大起大落、人生重创,怎么就抑郁了?更惨的人都没抑郁,你是不是太矫情了?”

只有患者自己才知道,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。抑郁症并不是矫情、软弱的孪生姐妹,也不是人生挫折的衍生品,而是大脑的一种病理性病变。就像身体会贫血、缺钙一样,抑郁症是人的某些脑区缺乏一种我们不知道的神经递质。

但它就像一把枪,不知道何时会被扣动扳机。

因为,我自己也曾是一名抑郁症患者。

梅雨季节,失眠的前奏

那年我在南京上大学,梅雨季节特别长,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。宿舍里的羽绒服和皮鞋都长出小霉点,内裤晒一个星期都干不了,只能用吹风筒伺候。人的心情也好像发霉一样郁郁寡欢。

因为想考研,我没回家,发扬高考精神,每天晚上 2 点睡觉,早上 6 点起床看书。

高压的学习方式下,常常感觉很疲惫。

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我突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:打饭都不想动手,经常麻烦室友代劳,有时干脆不吃,就连最爱的盐水鸭,吃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。

屋漏偏逢连夜雨,母亲做生意失败,欠了 20 万的外债。我常常流泪自怜身世:就算考上研究生,应该也没钱读了吧。20 万,得干多少个月才还得清?

从小我就是 A 型性格的人,凡事力求完美,事前喜欢寻思布局,事后又会反复盘点总结,养成了多思多虑的性格,也有轻度的睡眠障碍。所以失眠对我来说并不陌生。

但在之前,我的失眠一般都是阶段性的,一两天就好转。

而那段时间,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,白天明明很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,脑袋也是清醒的,书也看不进去了。

开学后,室友纷纷返校,大家见我的第一句话就问:你是不是病了?

下意识照照镜子,里面那个眼眶凹陷、眼袋发黑、脸色无光、头发蓬乱的人是谁?

(来源:作者提供)

我也变得多疑而敏感,晚上室友开“卧谈会”到两三点,我会大声喝止。以往我顶多装听不见,可如今,一丁点动静都会扰得我心烦意乱。

渐渐地,室友也很少找我讲话,出去玩也不叫我了。

眼下开学最着急的是交学费,记得那 4000 块的学费老妈拿不出,我硬着头皮给所有的亲戚轮番打电话游说,结果一毛钱都没借到。

没出事之前,我家还算宽裕,哪个亲戚手头紧,问老妈借钱,她总是慷慨援手。逢年过节,红白喜事老妈都会封个红包做人情。而如今我们家生意失败,他们个个像躲瘟疫一样,唯恐我们去借钱。

血浓于水终抵不过世态炎凉。

我仿佛被这个世界抛弃了,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上,马上要沉下去,拼命想抓住一块浮木。

燕子,我的死党闺蜜,就是那段艰难岁月里拼命托着我的浮木。

两小无猜到分道扬镳,只隔了一个抑郁症的距离

我俩从上幼儿园开始到高中都是一个班,直到上大学,她去了厦门,我来了南京。

她就好像我的分身,不用我开口,她就知道我在想什么。两个人碰到同一件事,会脱口而出同一句话,再相视一笑。

就算天各一边,两个小姐妹也会每周通电话分享自己的小秘密。

而我失眠以来,找她也越来越频繁。常常一通电话拉住她要讲一两个小时。

我终于和她开口那 4000 元学费的事,她二话没说第二天就打到我的账户。

如果这世上还有谁比我妈对我还好的?那一定是燕子。

那个时候燕子就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。

记不清是第几次打燕子电话了,那天我照例打她电话诉苦。

“我昨晚又睡不着了,按着你的方法数了一千只绵羊,怎么办?”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,渐渐泣不成声。

“你就不要想那么多啊,闭上眼睛,多听听音乐。”燕子的声音以往都像一股暖流,任我再心灰意冷,听到她的安慰,也会倍感安心。可是那天听起来,却完全没有温度,仿佛掉进了冰窖。

“真的快受不了了……”我已经语无伦次。

“你上次不是去内科开了安眠药吗?实在睡不着吃一片试试。”燕子尝试提醒。

“我昨晚吃了 6 片了,都睡不着。”我的哭喊嘶哑又无力。

“安眠药怎么能吃这么多?万一出事怎么办?”燕子在电话那头急了。

“我都好想醒不过来,可是根本睡不着!我要疯了好想死!我想自杀!”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?

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温柔小燕子,在电话那头突然语气暴怒:“你不要拿死,拿自杀,威胁你最好的朋友!你自己算算你是第几次和我说想自杀了?”然后我听见她也在抽泣。

我突然就懵了,我竟然把最好的朋友气哭了?

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,就好像隔着电话在抱头痛哭一样。

良久,电话那头的燕子突然很决绝,用告别的语气说:“既然这样,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,也不要再来找我了!”

我慌得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燕子,我不应该传递那么多负能量给你,我道歉!”

就算失去全世界我也不想失去你!

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的声音。后来任凭我怎么回拨,她都不接。

我以为她只是一时生气,过几天就好了,也很后悔自己不该把她当“情绪垃圾桶”,像黑洞一样索取她的安慰。更不应该说“想死想自杀”这样的话。

祥林嫂一样地诉苦,估计早已逼疯她了,正因为是最好的朋友,才一直忍我到今天吧。

但那些可怕的念头,就像一群黑压压的蝙蝠,灭不掉,赶不走。

我每天都盼着燕子能原谅我,每天都等着她的电话,想和她说对不起,但是一天、两天,一周、两周,她的电话都没有来,我打过去也总是无人接听。

我突然感到,我将永远失去那个最好的朋友了。

自杀的前一秒,我想起了好友

而我的失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。偶尔受点皮肉伤,反而觉得肉体的痛苦暂时缓解了精神的疼痛。

有一天晚上,我恍恍惚惚地想出去走走,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宿舍的顶楼。

打开天台的门,面对漆黑的夜空,雨一滴一滴地打湿我的头发。渐渐感觉衣服也在滴水,脸上滴落的,已经分不清是雨水,还是我的泪水。

(来源:soogif)

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,一事无成,碌碌无为,被所有人抛弃……

如果从这里跳下去,会不会就解脱了呢?

于是我爬上栏杆,一条腿已经伸出围栏,就想跃出去。

忽然,我听到地面有声音传来,仿佛是笑声,又仿佛是歌声。借着昏暗的路灯,我发现是几把花伞,应该是上晚课的同学回宿舍了。

我想起不知什么时候的雨夜,燕子和我也曾一起撑着把伞从晚自习下课回家,一路上我们聊着某个明星的八卦,痴痴地笑起来……

我又慢慢收回了伸出去的腿,害怕万一跳下去砸到人家,岂不是冤枉一条无辜的生命?

回到寝室,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看电影,刚好翻到张国荣和王祖贤主演的《倩女幽魂》。

突然意识到,张国荣就是患抑郁症自杀的,我有没有可能也得了同一种病?

于是终于鼓起勇气,走进了南京脑科医院,不过还是很怂地用了化名,怕日后被同学知道会很丢脸。

医生给我做了一些脑部检查,填写好几张测试表,我就好像期末考试一样做了很多选择题,具体名字已经记不清了。

看到诊断书上写着抑郁症时,我可怜巴巴地顶着熊猫眼,问医生这是不是“神经病”。

医生噗嗤笑出了声:“不是神经病也不是精神病,只是抑郁症。”

然后总结说问题不大,吃药就能缓解。我记得是一种白色的药片,一天三次,吃了一个星期后,之前仿佛在全身游走的烦躁情绪,渐渐平息下来,心情没那么差了。晚上虽然睡不好,但是能睡一点了。

加上梅雨季节终于过了,又看到了久违的灿烂阳光,阴郁的心情也被一点一点照亮,病情逐渐好转。

一个月后我去复诊,感觉自己像换了个人,原来那个活蹦乱跳的自己又回来了。

我终于逃出了抑郁症的魔爪,但是却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。

抑郁症虽然是心理疾病,但和躯体疾病一样,及时治疗是关键

毕业后我选择来到广州工作,无他,只因为我从同学那里听到燕子也在广州,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想离她近一点。我也没有再去找她。

平行时空里,你若安好,我便安心。

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。如果一个人长期被好友当成精神支柱,那她也会疯的,因为这份爱太沉重,而那时的我们都太年轻。

直到现在,再想起那段靠安眠药都睡不着的日子,其实也没那么可怕。正规治疗,按时服药,抑郁症也是可以战胜的。谁的人生还没有一点丧的时候?

虽然对抑郁症,医学上已经有一套系统的治疗办法,但全球 3 亿的抑郁症患者,只有不足一半的患者(在一些国家只有 10% 的患者)能接受到有效治疗[1]影响有效治疗的因素有:社会对精神疾患的歧视,对抑郁症的无知,抑郁症的隐蔽性等等。

对抗抑郁症除了患者要及时就医,家人朋友也要给予关心理解。

燕子当年也以为,我是拿死去威胁她,而我不过是在求救。

抑郁症的人,其实心理异常脆弱。不是看场电影、吃顿好的、再锻炼下身体就能康复的。

生病要看医生啊,亲!

如果实在不敢和家人朋友说,还可以打心理热线、自杀干预热线400-161-9995,中国首条生命危机干预 24 小时热线求助,反正千万别一个人扛着。

雪莉曾笑着说:“我的生活是深渊”。

(来源:网络)

你在凝视深渊,深渊也在凝视你。

愿每一个抑郁症患者都得到正规治疗。

睡一个好觉,不再走上自杀的不归路。

更新于 2021-09-16

参考文献 共 1 篇